BlueWater

一切的终结都只是开始。

By your side.

周巡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和关宏峰起过任何正面冲突。
哪怕是处理213案子的那段时间俩人之间虽然滋生了不少猜忌和提防也从未正面吵过架,更不会动手。

其实这一天关宏峰早就料到了,就算被自己收在身边驯服了十几年,那种野性也是剔不干净的。所以在周巡举起水杯用力砸向鱼缸的时候,关宏峰一点都不惊讶。
在周巡摔门而出之后,关宏峰不急着去打扫一地的玻璃渣子,而是像突然被人抽去了筋骨一样瘫倒在了沙发上,没有声息,但关宏峰的内心里某些东西确实破碎了,这声音与被砸碎的玻璃杯和鱼缸不同,它听不见,但却真实的弥漫开,而且还带着味道,咸咸的,漂浮在家里,仿佛海水的蒸汽一般。蒸的关宏峰眼角泛起了红。

自从那一次争吵之后,关宏峰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给大学授课上,忙着备课,忙着批改学生的论文,忙着没事找事干,每天都要把自己累到一回家倒头就睡的程度才罢休。关宏宇曾建议关宏峰干脆搬到大学的教职工宿舍算了,离得又近,还方便,不用老这么来来回回的跑,而且以关宏峰的资历,分配的宿舍也不会差。关宏峰拒绝了。他怕他要是真搬走了,他和周巡就真完了。

在前几天关宏峰还会鼓起勇气给周巡打电话,全都显示暂时无法接通,也好,如果周巡真的接了他也不知道该和周巡说些什么。再过了几天,关宏峰干脆把通讯录里周巡名字前面的大写字母A给删了,这下如果要找周巡这个名字,得翻到通讯录的最后面才行。要不然每次打开通讯里第一个看见的名字就是周巡,老是会忍不住给他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关宏宇很清楚他哥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既拉不下面子去找周巡直接把话说清楚,也舍不得就这样和周巡一刀两断,结果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他经常找高亚楠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一下周巡最近过得好不好,然后假装无意的再透露给关宏峰。关宏峰其实早就识破了关宏宇的那些用心良苦,但也不愿说破,想不到有一天关宏宇会成为他和周巡之间最后的纽
带,关宏峰这么想着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

关宏峰自始至终都觉得周巡只是发了一个大一点的脾气而已,等气消了就会回来找自己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这一次肯定也一样。

关宏峰很有耐心,他可以慢慢等。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在一夜之间把整座城市都包裹成了银白色。关宏峰踏在厚厚的雪上,大衣依旧不系扣子,任由凌冽的风卷着纷纷扰扰的雪花钻进衣服里。很快就要学期末了,以往吵吵闹闹的校园瞬间变的萧瑟,每个走在路上的学生都愁容满面,没有人想挂着科过年。关宏峰又想起了周巡,记得去年冬天格外的冷,有一场雪硬是下了整整一周,关宏峰看着周巡就一件毛衣加一件皮衣在大雪里到处跑,生拉硬拽的把周巡弄去了商场给他买了件north face的羽绒服,周巡翻了翻价格牌死活不愿要,关宏峰说就算提前送的过年礼物了并命令周巡只要是下雪天出外勤就必须穿着,周巡知道关宏峰的性格,也不再反抗只是傻乎乎的笑。
后来那件羽绒服的出镜率甚至胜过了周巡最爱的那件皮衣。

关宏峰掸了掸大衣上还没有来得及融化的雪花,走进了教学楼,今年该送周巡什么呢。

关宏峰是大学里公认的最严厉也是最高冷的一位教授,所以在他的课上,课堂纪律好的没话说,刚开课的时候有那么几个闲不住的刺头儿捣过几次乱,被关宏峰收拾了一顿后也变成了三好学生,论文次次按时交,上课也从不迟到。
就在这样的一个课堂上,关宏峰的手机不识时务的响了。
手机铃声在格外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异常突兀,本来都安安静静低头写笔记的学生们瞬间齐刷刷的抬起头看向了关宏峰,关宏峰有点尴尬,平时自己都是以身作则,一进教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调成静音,几百天以来就这一次忘了调。
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关宏宇。关宏峰没做多余考虑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调了静音,关宏宇打电话给他多半就是唠唠家常,不会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课继续上。但不知为什么,关宏峰的心却因为这一通突兀的电话变得有点儿慌乱。

终于打响了下课铃声,关宏峰收拾完东西等学生们都走完自己才走出教室,掏出手机一看,13个未接来电,前10个来自关宏宇,剩下三个来自周巡。
关宏峰攥紧了手机,看了眼电梯前挤成一团的学生们,自顾自的拐进了消防通道,一边下楼一边给周巡回拨了过去,没人接。算了。肯定又生气了,等会去一趟队里吧,有些话还是得当面说,关宏峰想。
就在他刚下到一楼还没站稳,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怒气冲冲的关宏宇,手里捏着一部灰色的iPhone,是周巡的。
“你还知道给周巡打电话啊?”关宏宇带着怒气的声音吸引了不少路过学生的视线。
“小声点这是学校,有话好好说。”
关宏宇把手里的手机举到关宏峰面前晃了晃,“行,我和你好好说,这是谁的手机你比我清楚吧?这部手机的主人现在正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躺在手术台上动刀子取子弹,医生让找人签字,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不接,我就用周巡的手机再给你打,还是不接,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接走周巡的尸体得了?”
关宏峰清楚的听见了自己脑子里有一根紧绷着的神经啪的一响,断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说什么?”
“我!说!周!巡!他!……”
“在哪个医院?!”关宏峰的手颤抖着抓住了关宏宇的衣服领子,一双本就因为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得关宏宇浑身发毛。
“哥你别激动啊…我刚刚就是在气头上,周巡他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我和他一手下小汪一块儿来的,这就接你去医院看他。”
关宏峰听到周巡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攥着关宏宇衣服领子的手松了下来,整个人都松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直接栽倒在地上了,关宏宇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关宏峰,几乎是把关宏峰整个人给拖到了车里。

一路上,关宏峰,关宏宇,小汪都没人吭气。只有忽重忽轻的呼吸声夹杂着几声分不清是谁的叹息,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扑在车窗上,小汪打开了雨刷器,雨刷器启动的声音仿佛给车内三人提了个醒,小汪先开了口,说周巡是在一次秘密任务里受的伤,子弹直接贯穿了周巡的腹部,除去枪伤,躯干部位还有部分淤青,部分脏器也有轻微内伤,说明周巡曾被殴打过,还不止一次。小汪的声音很沙哑,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能看出来是在强忍着情绪。关宏峰始终看着窗外,听着那一阵阵贴着车窗呼啸而过的寒风,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关宏峰抬手擦了擦,没用,反而越涌越多,关宏宇看着那么多年再苦再累再难也没有落过一滴泪的关宏峰哭成了这幅样子,一时间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小汪刚把车开进医院,还没在楼前挺稳关宏峰就拉开车门跳下了车,也不顾那一脸的泪水。

所有人都在,都低着头歪歪斜斜的站成一堆,看见关宏峰来了也没人说话,周巡已经被推进了ICU,就在关宏峰还在赶来的路上时,医生下了最新通知,周巡的情况很不稳定,就怕很难熬过今晚。
关宏峰隔着ICU的玻璃窗望进去,周巡躺在病床上,一张本来就不大的脸被淹没在各种各样亮着光的仪器里,关宏峰想哭,他也的确这样做了,这和刚刚在车上的那种感觉不一样,他看了看心电图仪,周巡的心电波在显示屏上一上一下的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把刀一样剜在关宏峰的心上。
关宏峰不知道他就这样站着看了多久,他的头很痛,视线也变得有点模糊,他倾斜了一下身体打算活动活动腿,结果一头撞在了玻璃窗上,晕了过去。这一下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像一群突然活过来的雕像,一起手忙脚乱的把关宏峰抬去了休息区。一路上意识模糊的关宏峰还不停的嘟囔说他不走,他要守着周巡。

等关宏峰再次醒来的时候,医院已经熄灯了,整层楼黑压压的,只剩下楼道尽头处的几盏灯依旧坚持着,像极了他们几个人,那几盏灯守护着这一层楼,这几个人守护着那一个人。关宏峰起身接了一杯热水喝掉把纸杯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揉了揉依旧跳着跳着疼的太阳穴,瞥了一眼身边东倒西歪睡着的几个人,心里酸酸的。

凌晨两点了,关宏峰不知道自己一睡竟然睡了这么久,走到ICU房间的门前,关宏峰扭开了门把手,他知道这样做是违反规定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周巡的床边,如果不是周巡脸上的呼吸机,关宏峰会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夜晚,自己因为噩梦而醒来时侧过身就能看到的紧挨着自己熟睡的周巡。
关宏峰调整了一下呼吸,他不想再哭了,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这是件好事。
关宏峰小心翼翼的蹲下,头刚刚好够到床沿,伸手拉过周巡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了握,最后吻了一下。
在离开ICU之前,关宏峰贴着周巡的耳朵说了句话。

周巡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浓重的黑暗里,心中只觉得一浪一浪的波动,似一片波动的黑海,黑暗与心接成一气,都渺茫,都起落,都恍惚。忽然,他觉得有人碰了碰他的手,紧接着他听见有人说了句什么,心中一动,像想起一些什么,又似乎是听见了一些声响,但是他的头是那么的虚空昏胀,仿佛刚想起自己,就又把自己忘记了,像将要灭的蜡烛,连自己也不能照清楚了似的。再加上四周的黑暗,使他觉得像在一团黑雾里浮荡。但他不至于害怕,因为他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丝游走在他身边的微弱的光,他还存在着,他顺着那点儿微弱的光往前迈步。

周巡昏迷的第四天,大部分人为了维持支队正常运转在医院熬了两天多不得不回去工作,医生也说周巡的恢复情况是意料之外的好,大家也暂时放下了心,只剩下关宏峰撂下了工作寸步不离的待在周巡身边。关宏峰刚用热水洗了遍毛巾准备给周巡擦擦脸,就看见周巡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关宏峰怕自己出现了幻觉,俯下身靠的更近了些,就在两人快要鼻尖相碰的时候,周巡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关宏峰又想哭了。

周队醒了。小汪在支队收到了来自关宏峰的短信,就这四个字,整个支队都炸了,不少人跟着湿了眼眶。

不到两天,周巡就已经可以傻呵呵的笑了,不到一周,周巡就已经可以扯着嗓子骂人了,周巡恢复的很好,医生评价是近乎奇迹。当然了,也得算上这段时间里关宏峰对周巡无微不至的照顾。

“老关,我不爱吃苹果”
“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
“老关,我不爱喝鸡汤”
“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
“老关,我不想喝粥”
“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
“老关,我……”
“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
“……”

直到有一天关宏峰一下午都没出现在医院,给周巡说是学校有急事要耽误几个小时,周巡也没多问。直到出院后的某一天一队人为了庆祝周大队长健康归来,一块儿吃饭喝酒的时候小汪没把住嘴给说漏了,周巡才知道关宏峰那一个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
绑了周巡并对周巡实施殴打的那队人马的头头儿在审讯室里被关宏峰活活打了个半死,没人敢拦,也没人想拦。虽然关宏峰离开支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支队里人员流动又不大,来来去去还是那些人,曾经的那一大半他关宏峰的亲信如今也已成为了周巡的亲信,后面大家一齐书写并提交的报告虽然漏洞百出,副局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行了。最后判定犯人的伤与支队无关。

在很多个月之后,周巡才想起来自己在昏迷期间听到的关宏峰的声音,问关宏峰是不是在自己昏迷期间对自己说了什么,关宏峰说他记错了,周巡十分肯定的说绝对没记错。

周巡是没记错,关宏峰说的那句话是:“我永远在你身边,我爱你,周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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